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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被叫做阎王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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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马维第一次看朱璃生这么大的气,吃了一惊,“这——莫非主子想——”

“此事告诉皇上并不妥当。”朱璃说。

马维暗地松了口气。要是自己主子真主动插手这件事,应说本来这事不是朱璃该管的事。

“你,去福禄宫再寻个人问,是哪个人带敏姑娘进宫的,再把这个人给我带来。”

“三爷?”马维没想他真的是打算插手这件事,“倘若此事与尚书府有关,莹姑娘——”

“莹儿不是那样的人,此事必定与她无关。”

马维看着他沉静犹如玉石的侧颜,想:事实真是如此吗?

是自己主子看不清这事,还是说,主子压根不想看清楚。

前头走来几个人的影子,前面的小太监拎着盏灯笼,黄橙橙的烛光,照出两道英俊颀长的身影,待看清楚来者是谁,马维拂袖打了个揖:“奴才参见三爷、十一爷。”

老十一朱琪摇着手中的翡翠垂珠妃竹折扇,笑眯眯地看了看马维:“你和我家三哥,在这儿聊天看星星?”

马维答:“十一爷您就别捉弄奴才了,奴才哪有那个胆量和主子看星星。”

“怎么没有?我和八哥走来的时候,看你们两人一直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的,我和八哥还以为你们发现了天上哪颗星辰化成了仙女下凡了。”朱琪笑眯眯的眼,从马维脸上转到朱璃脸上,这对主仆,一样的冰石玉脸,像戴了不会笑的面具一样。

朱璃见自己奴才一再被人刁难,不得冷了脸,先对马维说一声:“还不赶紧和十一爷说一声,留在这里做什么。”

“是。”马维站了起身,抱拳对向朱琪,“十一爷,奴才还有差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去吧。免得耽误了你大事儿,三哥都要冲我发火了。”朱琪挥一挥扇子。

朱璃再听他这话,真的要发火了。这个老十一越来越不像样子,仗着自己不大不小的,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喉咙里发出一声:“十一——”

朱琪正对马维喊着去去去时,忽然听到朱璃这喉咙里发来的一声,立马装作害怕地缩回了扇子,转过身说:“三哥,您不是又要训我了吧?”

“难道我不该训你吗?长兄如父,倘若我不训你,我们兄弟之间是无所谓,去到外人面前,身为皇子岂能言行无礼?”

朱琪撅撅嘴:“三哥,你都说了我们兄弟之间无所谓。我十一什么性情你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和你的奴才开个玩笑,当家人一样,怎么,碍着三哥哪个铁板了?”

“你都已经知道他是我的奴才——”马维从小跟他到大,哪止是奴才而已。

马维立马跪了下来,走也不敢走了,说:“三爷息怒。十一爷不过是在和奴才开个玩笑。”

“三哥,马维都这样说了。十一确实是有点不像样,我回头说说他。”这个温吞文雅的声音,来自一直在旁站着的八皇子朱济。

朱璃眯起眼角,打量了眼自己这位八弟。

说起来,两人这个年岁相差不过二三。朱济的容貌遗传自生母常嫔,还是两年前才被皇帝封为嫔的,怕皇帝也是想为这个八儿子着想,不想让他在宫里被人欺负了。但是,论生母出身,朱济确实低人一等。常嫔以前不过是个宫女,有一次侍奉皇帝时被万历爷宠幸,后来有了老八朱济。

常嫔也知道自己出身不比其他后宫女子,为人做事都十分低调,平日里,只去太后和皇后面前早晨请安,没有到过其它地方。似乎,连皇上都遗忘了有这位女子的存在,以至于平常说到老八时,若提及其生母时,总要顿一顿,貌似想不起来常嫔是什么样的女子了。

按理来说,生母都如此低调了,做儿子本该也是安安分分的。不能说朱济不安分,可能在任何人眼里,朱济温文尔雅,做事说话都十分周全,不像他朱璃办任何事都好像人家欠了他百万债务一样,朱济人缘好,衬的他朱璃人缘差。

聪明点的,都知道众皇子之间,早已生了罅隙,只等哪个时间爆发了而已。

比起调皮的,说话没有章数像是处处惹祸上身的老十一,朱璃其实更戒备这个人缘好的八弟。

朱济拉了下十一的袖管,朱琪方才没有继续横着脖子与朱璃较劲。

朱璃心里头不禁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个人,究竟是有意,或是无意经过这儿与他碰面。

如果他是朱济的话,或许有装作无意来这儿与他遭遇上。朱璃的眼睛里便是一沉,抬起只靴子在马维屁股上轻轻踹了下。马维心头一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退到了他身后。

“怎么,马维不是急着去办差事吗?”朱琪挑一挑眉,眼睛眯一眯,像是抓住了谁的小辫子。

朱璃不睬他,想清楚了怎么回事,不动制动,冲他们兄弟两人一抱拳:“明儿我还要回太子宫和太子议事,需要早起,八弟,十一弟,请自便。”说罢,拂了袖子从他们两人身边快步擦过。

转回身的朱琪,对着朱璃的背影捏了下鼻梁:“看你怎么装!继续装糊涂吗?难怪之前人家都说你眼睛瞎的。”

“好了,十一。”朱济说,“隔墙有耳。”

“我不怕被他听见。你听他刚说啥了,说尚书府的人肯定不知情。这不是笑话吗?”朱琪皱着鼻子说。

“三哥他也不是糊涂。或许尚书府的夫人之情,不是说三小姐百花宴之后身体不适一直病在家了吗?或许真的人家是不知情的。”

闻言,朱琪回头,像是好奇地打量了八哥一眼:“八哥,你究竟心里是不是站在敏姑娘这边的,倘若不是敏姑娘的缘故,其实这事儿也用不着我们插手。”

朱济温吞的眉毛微微地一挑,朦胧的神情,让人探不到南北:“这事儿,轮的到我们插手了吗?”他唇角似笑非笑地一勾,对在旁边聆听的小太监说:“福子,还不快给你们家十一爷照着前面的路,免得他走路走错了,都不知道怎么回自己住所了。”

“喂,八哥——”朱琪一路追逐他的身影,两个人逐渐消失在了宫里的花园。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李敏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数着门口负责守卫的人应该是换过了两次班。或许人家是半个时辰换一次,或许远远不止,也或许人家并不是按照时辰来换班的。

刚来的这位貌似喝了酒,打了几个哈欠之后,身体靠上门板,斜斜地躺下来,打起了呼噜。

李敏对此一点都没有掉以轻心。这个地方,貌似不是只是一间牢房关着她这样简单。来往的人众多,能听见马匹和马车的声音辘辘经过,可想而知,这个地方颇具规模,如果要她用一个词来形容,能叫做:山寨!

土霸王。

居然在邻近京师的地方,要知道,京师是皇帝的住处,全国的首都,驻扎着皇帝最精英的部队,结果,能有这样一个土霸王盘踞到京师周近,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长居,从皇宫里堂皇地将她们绑架出来,这该是什么样的一个土霸王。倘若没有人在背后为这个土霸王撑腰,刚才说的这一切都可能发生吗?

李敏只要想到这些,都知道自己是不经意中触及到某个利益集团了。

“妹妹,妹妹,你别走,回头哥哥娶你回家。鲁爷答应过我了,这事儿办成之后,给我分点安家费。”门口那个喝醉酒的汉子,壮着酒胆喊了两声梦话。

“牛哥——”走来一个人,推了下醉汉的肩膀,“别喊了,被鲁爷听见的话,就糟糕了。”

“鲁爷听见又怎么了?他不是带着我们一伙人,出来打江山吗?”

打江山?李敏眼皮一跳。

“你快住嘴,牛哥!”那人捂住了醉汉的嘴巴,“喝醉酒也不能说这种话,会被皇帝砍头的。”

“砍就砍呗。”牛哥像是要挣扎起来,“皇帝算啥。我家里淹大水,饿都饿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结果,官府迟迟不肯放粮。他妈的狗官,还向朝廷报,为了他自己的政绩,说才死了两个人。两个人!”

原来,这些人,是之前发大水的时候流落出来的难民。

李敏在心头深深地叹口气,想到卢氏让那孩子饿肚子,京师的人,貌似都还不知道死活。不过,那个狗官确实该死。万历爷统治江山都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能不知道天灾可以导致**的道理。

只等这事儿东窗事发了,该掉脑袋的,都得掉脑袋的里。倒是这些难民,哪怕因为饿肚子揭竿而起,当上了土匪,但是,当土匪,烧杀抢夺就是罪,一个都逃不掉。

牛哥好像睡着了,没有说话。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亮光,接着,是马蹄声,陆陆续续的,听起来很是整齐的一队儿,穿过了山寨的门。

李敏仔细聆听了下,这样规整的马蹄声,好像正规部队,难以想象出自于土霸王领导下的一群难民组成的乌合之众。

因此李敏轻轻地推了把在地上躺着的念夏。念夏张口刚要呻吟一声,被李敏的手捂住了嘴巴。

“二小姐?”念夏吃惊的眼珠子在黑暗里,担忧地打量了下李敏。

“不要说话。”李敏贴在她耳边说,“你先起来。”

念夏赶紧爬了起来,但是不敢大动作,靠在了她身边。

“等会儿留点心,如果有机会,我们拔腿就跑。”

“二小姐,我们这是——”念夏迷迷糊糊的,还没有记起整个事情经过。

“这里我猜是哪个山头,京师附近你和我说过半边都是山峦环绕,应该是这些山里面的一个了。”

“我们是被土匪劫持了吗?!”念夏惊了一下。

光天化日之下,乌合之众组成的土匪集团,竟然能潜进皇宫绑架人!她原以为,是李华雇佣的杀手把她们绑了呢。

李敏一时未能和她解释清楚,只问她:“你知道鲁爷吗?”

“鲁爷?”念夏摇头,听都没有听说过。

李敏眼里又沉了几分。连念夏都没有听过。这个鲁爷是何等人物,不过确实很奇怪,这群土匪能安居在京师附近,不被皇帝发现,究竟是存了什么目的都难说。

院子里,那队人马停了下来。有人过来问:“林舵主,鲁爷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这个林舵主,应该是鲁爷底下一个小头目。

等了会儿,只听这个林舵主张开了声音说:“鲁爷还有点事儿要办,说迟点回来,让我先回来,告诉各位兄弟,事情已经办成,可以喝酒庆贺了。让我专门拉了一车酒先回来犒劳各位兄弟。”

哎?念夏听着都觉得这个林舵主的嗓子哪儿有点熟悉。

李敏微微拧了拧眉,也在苦思冥想的样子。

外面那位林舵主,又捏起了喉咙大吼一声:“来,把车上的酒坛子盖全揭了,让兄弟们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听说有美食美酒,任人享用,山寨里的人全沸腾了。不会儿,喧闹声,一**的,犹如海浪一样,涌向了几辆马车,形成了一片嘈杂的汪洋。

在大家兴奋地抱着酒坛子的时候,有个人一溜小跑,到了关押李敏的房间门口,对守在门口的牛哥说:“兄弟,快去喝酒吧,鲁爷赏给大家的。”

“我刚喝过了。你们喝。”牛哥身子依旧横躺在牢房门口。

那人看起来像是有了些为难:“兄弟,你如果不去喝一口,不是不给鲁爷面子吗?这个酒,是桂花酿,从京师里最有名的酒香居拉出来的。”

“是,是吗?”听到桂花酿三个字,牛哥有些心动,同时,却记着自己身上的责任,“鲁爷走之前,才和我说过了,要我好好看着牢房。”

“没有关系。兄弟,我帮你看着门,你去喝一口酒回来,不就一会儿的功夫吗?”

牛哥想着这话也有道理,喝一碗酒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于是,扶着门板站了起来,刚要把牢房的钥匙递交给对方。

李敏和念夏都屏住了气息看着,透过窗外那点微亮的光,想瞅清楚那个与牛哥对接钥匙的人。只是阴影罩住了那人的一半脸,很难以看清楚。在李敏那点锐利的视线观察到的,那人仿佛还在脸上戴上了层皮似的,因为可以看见一点那人笑的时候,嘴角的微路有些僵硬,不像自然人的反应。

这个人是?

牛哥手指头勾着那串沉重的钥匙,钥匙头都落入对方掌心里,只等自己松开指头。那边,寨区的大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一个发怒的吼声:“不要他们骗了!他们不是林舵主!林舵主被人绑走了!”

事发突然,那些抱着酒坛子享用美食美酒的土匪们,全呆了下。紧接,哐啷啷,酒坛摔碎了一地,有人叫:“不要喝了,酒里被下了药!”

哗啦啦,惊恐的人声,席卷着整个院子,好像飓风一般,很快的,响起了拔刀子的声音,咚咚锵锵的,刀剑相击,伴随惨绝人寰的哀嚎。

院子里刚乱成一团,东边的方向,忽然升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惊恐的喊声再次拔高了一个等级:“起火了!马厩起火了!快去扑火!马,马——”

李敏就此可以断定,这群来解救她们的人不仅是有组织的,而且有计划的行动,这样快速精准的反应,倘若不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良将,难以想象。

门口,手里拽着牢房钥匙的牛哥,与对方缠打在了一块。不得说,鲁爷选择了牛哥这个人来看门,是选对了人。

牛哥体壮如牛,借着那个酒,两眼发红,宛如一头疯牛,拼了一股死劲,死不放手。在对方拔出腰间的短刀在他身上嗖嗖,划过了几刀,顿时鲜血四溢。牛哥踉踉跄跄,像是倒在了牢房外面的墙边,却是屏足了一口气,伸出手扒开墙角的一块砖块,嘴角流着血冷冷地笑了声:“我阿牛这条命,自从被鲁爷带出村以后就是鲁爷的了。鲁爷说了,倘若人要被抢走,还不如杀了——”

伴随这句话,牢房里传出了一声砰响。

李敏刚叫不好,身下的地板宛如碎片一样崩裂开了。她身边的念夏第一个掉了下去,随之发出惊悚的尖叫。李敏伸手去抓,只能勉强捞住自己小丫鬟的手腕,然而,自己身下一样早已没有支撑的木板,她的手指头勉强只有两根手指挂在了窗台的木楞上。

不要说自己能不能抓的住木条,那脆弱的木楞根本挂不住她们两个人的重量,正一丝一丝地垮塌。

“小姐,放了奴婢吧——”念夏喊着。

李敏苦笑:现在不是她放手不放手,是她放手也好,不放手也好,都是势必要两个人都掉下去了。

两个人在黑暗的空穴中摇晃,能感受到底下貌似无底洞里吹出来的阴风,飒飒的,犹如阴曹地府,正张开大嘴巴等着把她们两人一口吞下。

不怕死的念夏,此刻此时都冷得直发抖。

只见她和李敏一寸寸地往下滑落,即将坠落到无止境的深渊里头去。

念夏不由喊了一声:“救命!谁救我们二小姐的命,我念夏一辈子都为他做牛做马!”

李敏倒是想出声让她省点力气为好,说不定落到下面时老天爷眷顾的话能幸得一口气存活下来,虽然,这个机率渺茫到她自己都觉得毫无可能。

底下是什么?

如果阿牛说的那话无误的话,鲁爷已经打算好不成功就撕票,底下肯定安装了尖利的木桩或是什么东西,只等她们落下去之后,刺穿她们的五脏六腑。

这个鲁爷的男人也够心狠手辣的。让她们这样死法,当着来救她们的人这样死法。

李敏倒不怕死,自己都死过一回了,但是作为大夫在临床上看尽了生生死死,知道人生死有命,没有人能逃过一死,只希望自己死的不是那么痛苦辛苦。要是一剑刺穿她心脏还好,要是挂在木桩上半死不活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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