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随大人时ri虽然不长,但能看得出大人热心名利,钱财也颇为看重,至于兵权……”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更是片刻不曾松手。”
我并不在意,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他的舅公张温也曾委婉劝过,但我并没有听进去。
“大人此行,本意乃是为朝廷收复辽东,”他没让我开口,“但是,辽西尚未收回,大人便已经将辽西、玄菟与辽东属国封给亲信将领,属下以为……这并非臣子应有之举。”最后半句话,他说得有些艰难。
他这番话说的当然都是事实,我甚至没办法直接反驳他——因为我的确存有取代汉朝的想法,并且时常不自觉但很自然地做出一些超越自身权力的行为。
“说完了?”我从床上站起,视线与他相平。
陈到喉头大幅度地一动:“属下无礼。”
“我先问你一句,你自问是个忠义之臣么?”我需要知道他对忠义这个概念的理解,才能对症下药。
“属下不过军中一小卒,不敢言臣,但也崇尚忠义。”他很是坚定。
我点点头,又问:“如果……个人的忠义阻碍这个天下的正义,你会如何?”
他顿时懵了。
其实这是个老掉牙的问题,连我都觉得这句话有些装逼得过头了,但效果却显而易见。
陈到喃喃着问道:“属下不明白。”
“你认为,近二十年来的大汉朝还有存在的价值么?”我扔出了第三个问题。
陈到虽然与当朝权贵人物沾亲带故,但我也知道他家其实不算富庶,两个哥哥都只是稍有薄田而已,到了他长大的时候,家里那点田地已经不够瓜分,只好投奔张温,在九卿属下混一碗俸禄吃罢了。
他愈发茫然,缓缓摇头:“属下……不知道。”
我搬出了制度论的那套说辞,并将其更平民化:“你觉得,我有生之年,能够官居三公么?”我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回答,“当然,我十五岁便跻身九卿,若是我勤勤恳恳为朝廷东征西讨,混到太尉只是迟早的事情。皇帝今年便要同我马家的女儿大婚,我凭借国戚这一身份,想效仿王莽、窦武之流的故事也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可是,你能够做到三公么?”
他连连摇头:“属下何等出身……岂敢妄想……若能为一县令长,便已是祖坟冒烟……”
“出身真的就能代表一切?”我低声斥了一声。
他讶然抬头。
“天道有常,顺之不爽,”我胡诌了一句,而后扔下主题句,“高官世代为高门大族所把持,贫寒子弟为何便注定一声低人一等?!我便是要推翻这好不公平的世道!”
陈到猛一哆嗦,战战着问道:“……推翻?”
“推翻的只是不合理的规矩,”我稍稍平了平情绪,继续说道,“天下乃是众人的天下,不论主臣之位,皆应是有德有能者居之,难道不应是这样么?”
“我……我不知道……”没想到他竟然摇头,“我心里很乱……”
凭借这一身无上霸气,曾经成功令贾诩、程昱、张机、徐晃、高顺、张辽、褚燕等纷纷拜倒在裙下的我……竟然又遇到了阻力?
我就是来解救受苦受难的你们的啊!
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陈到似乎有些站不稳,身子在微微摇晃。
我伸手想去搀扶,却被他避开。
“属下……能先下去吗?”他低声向我请示,脸庞上隐隐泛着红晕。
“也好。”我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太多,有的话也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罢了。”
“是。”他深深躬身,缓缓退下。
随着房门被陈到关上,我轻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