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反应。
“跟我走吧,”我再一次向他发出邀请,“德哥。”
他仍然没有出声,只轻轻扭转了脖颈。
我暗暗吁了口气:他依然这么死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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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搭建的营帐中除了一张胡床几乎再无任何物件。
胡床之上,有被有枕,还有马腾。
紧随其后赶来的张贲直接揭开了马腾身上的盖被。
只见老马脸色蜡白,呼吸时而悬若游丝,时而却极其粗重,胸口被厚厚的绷带缠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随着张贲的轻抚,不断地向外渗着一丝丝鲜红。
“主要伤在胸口,肋骨断了四根,”张贲蹙眉说道,“不过已经被人接好。”
“哦。”我点头。
“流血过多,又引发了低烧,所以昏迷不醒。”他将被子重新盖上,“当务之急,只有找个好些的安静地方,好生休养才对。”
刚说到安静,帐外就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属下高顺、太史慈,求见主公!”
我一挥衣袖,迈步出帐:“情况如何?”
高顺沉声答道:“属下在瓦岗未曾遇到敌军,但见地上车辙散乱,似是已经连夜撤走。”
“已经撤走?”我忍不住一怔,“吕布他会知难而退,这么轻易就撤兵?”
“未必撤兵,”太史慈道,“属下担心吕布会将攻击目标转向皇甫嵩,便自作主张派了快马向黎阳方向通报讯息,提醒皇甫嵩早作提防,事先未曾向主公请示,不知是否妥当?”
我摆了摆手:“很好。还有其他消息吗?”
两个人一齐摇头。
“你们先归队吧,我这里还有点事。”我反手撩起帐幕,踱步进去。
庞德正束手立在床前,一脸担忧地注视着床上的老马。
我向前走了几步,低身伏下,仔细打量着马腾的脸。
他的下巴胡须渣拉,显然多日不曾打理,眼角与额上的皱纹早已遮挡不住,脸颊的肌肉也无可避免的松弛下坠。
岁月终究在他身上刻下了重重的痕迹。
是否会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卧床不起,任由儿孙在床前默然无语?
我在内心之中长吁短叹感慨万千了一番,终于缓缓开口:“父亲。”
“我终于看透了世界,看腻了大汉的天下,也想清了一些事情,于是我返回了中原。”
“我接收了你的凉州,爷爷奶奶很好,邹氏很好,依依也很好。”
“我占取了三辅、河内、弘农、河东,任命了一些我以为不错的官吏。”
“我击退了吕布,也算为你报了仇。”
“你恐怕已经回不去陇城了,去洛阳吧,去保护你的大汉。”
“再见,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轻声在他耳边说完这些话,我长身站起,转身看向庞德。
“德哥,跟我走吧。”我第三次向他发出邀请。
庞德艰难地摇头,再一次拒绝:“伯父待我恩重如山,此时此刻,我怎能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用“将军”、“州牧”、“大人”之类来称呼老马,今天又一次喊了一声“伯父”,是在向我表示什么态度?
我默默地点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也祝你好运。”
我转身抬脚,准备离开。
庞德忽然又道:“我让甘宁去找你。”
我的身形微微一滞,而后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