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瑁老迈昏聩,早已不堪吏民。若将军怜老朽及弱女,允瑁讲经授学于洛,瑁愿已足矣!”
我立刻感觉眼不花了头不晕了,呼吸都变得平稳有力了。
“文和先生,你们也看看。”我把绸纸转递给了贾诩,转头又问程威,“桥府君除了这封亲笔书信,可还有口讯代传?”
“回将军的话,”程威拱手答道,“桥府君说,希望将军也回复一封亲笔书信,由在下带回濮阳。”
“这是应该的,我这就写。”我点了点头,庞淯当即捧出笔墨文具,在我身前的案几上平铺开来。
“桥公如晤:
忽闻公之亲笔,超惊喜莫名。超转战东西,尝念桥公当ri风采,恨不得常听长者教训。洛阳现有太原王烈彦方,亦北州名儒,桥公若至,当可论经为友。桥氏名门望族,若有族中俊杰,万望引超辅佐为盼。超等必扫榻恭候桥公。”
我朝白纸黑字上轻轻吹了口气,自认为这短信没有错字,而后递给一侧的贾诩。
贾诩匆匆一扫,笑道:“写得挺好。”
“嗯,”程昱也道,“这篇水平相当不错,除了这字。”
我装作没有听见他后面的半句话,又对庞淯吩咐:“取我印鉴盖上,再封入信筒给他。”
庞淯立刻脚不沾地地干活去了。
“程威,请问……你还有公事吗?”程昱一脸严肃地问道。
“呃,没有了。”程威回答自己的叔父。
“你小子就是欠揍!”程大叔抓起案几就想朝自己的大侄儿砸过去,可惜臂力稍有不逮,没能成功。
“先公后私,侄儿何错之有!”程威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无懈可击,“何况在归附之前,马将军与我东郡之间,仍然是敌非友,我身为桥太守亲自指派的使者,岂能向敌方的核心高官卑躬屈膝?!”
“你还有理了!”程昱用力在案几上一拍。
“仲德老兄息怒、息怒!”贾诩不得不用力按住了老程,“这孩子说得不错,公私有别,你又何必发火?”
程昱怒极反笑:“我哪里是因为这个发火?我只是骂他太傻!”
“傻?”程威忍不住反问,“在下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哪里傻了?”
“我问你,你这几年在东阿老家做什么?”
“侄儿在家服侍父母啊。”
“你一个蹲在家里的草民,从没在郡县里做过官吏,桥瑁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人不用,却偏偏用你为使者?”程昱冷笑,“还是这么关键的事情?”
“因为……”程威的底气消退了大半,“因为叔父在洛阳……”
“桥瑁不就是怕用别人来送信,我们主公不同意?所以才让我的亲侄儿来走我的关系!”程昱一副“你真是傻到家了、被老桥利用了还给你大叔装什么气节”的神se,“你还敢不敢再跟我先公后私了?”
程威一脸呆滞,只能弱弱地回答:“侄儿不敢、不敢……”
“我真想替兄长揍你一顿!”程昱重重叹了口气。
我忍不住插了句嘴:“仲德先生,你们程家的家教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哦?”他看着我,似乎将什么东西咽了下去,“严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叔父自幼对威关怀备至,视如己出,就算骂两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弱势一方的程威反而为施暴人程昱辩解起来。
我仿佛读懂了刚才程昱的想法:他是想说“马腾的家教一点都不严,所以才造就了你这位奇才”……
——虽然程昱现在绝不可能说出来这么刺激的话语,但在我已经有些扭曲的心态里,竟然还乐于自嘲了。
说不准哪一天,我还会更变本加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