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虽说已经是花甲之年,但身子却还健朗,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这不,庄氏刚踏进后院,就听见了她那爽朗的笑声。
“老姐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看这模样想必能活过百岁!”庄氏与王老夫人乃是手帕交,说起话来自然没多少顾及。
在场的不少的人见到庄氏进来,忙不迭的起身相迎。其中,还不乏许多身份显赫的王府侯府的夫人和小姐。
“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王老夫人又是一阵大笑,额头上的皱纹都挤成一朵花儿了。
庄氏一一点头回礼,瞧见王老夫人身边那唯一一个没有起身的贵妇人,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笑着上前打招呼。“许多年不见,郡主娘娘真是稀客啊…”
那摆着高贵典雅谱儿,脸上不苟言笑的贵妇人,不正是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曾经的禄王府的敏郡主么?
裴瑾隐约记得这位贵人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不得不说,这位有着郡主封号的老太太有些太作了。只见她傲然的昂着下巴,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连起身回礼的意思都没有,连堂堂相爷夫人都不放在眼里,高高在上的模样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似乎感受到了她不屑的眼神,那位郡主娘娘打探的目光也朝着她射了过来。当看清她的模样时,微微蹙了蹙眉。
“什么郡主娘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呀,该称呼她为卢老夫人。”王老夫人见气氛有些尴尬,忙从中调剂道。
凌氏不满的瞪了王老夫人一眼,却没敢有任何的怨言。
裴瑾不禁暗暗地好奇,这王老夫人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如此心高气傲的卢老夫人吃了瘪?
裴云姗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裴瑾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这位王老夫人的出身更为显赫,其母乃是皇室的公主,算起来也是有皇室血统的。比起异姓王府的郡主,自然是更为高贵。难怪卢少夫人在她的面前这般的安分,敢怒不敢言。
哈哈,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裴瑾正暗暗腹诽着,突然发现那位卢老夫人似乎盯上了自己,不由暗暗地纳闷。她刚来京城不久,应该是没有与人结怨才是。怎么这位郡主娘娘就盯上自己了呢,而且似乎还有着极大的不满?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姗儿瑾儿襄儿,过来见过王老夫人。”庄氏落座之后,便将自己身后的三个丫头叫上前来。
裴云姗见了王老夫人,隐隐有些紧张。但在礼节上却做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见过王老夫人,愿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裴瑾和裴襄两个小辈也跟在裴云姗的身后,蹲下了身子。
“好好好…”王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狭长的眸子都要眯成一条缝了。“快些起来吧,别拘着了…荷香,去将多宝阁的那几对儿玉镯子拿来。”
荷香是王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办事轻快利落。这不,才过了一盏茶功夫,就捧着一个方形的盒子回来了。
王老夫人亲自从盒子里挑选了一只晶莹剔透不带任何瑕疵的玉镯子,然后拉起裴云姗空出来的右手,直接套了上去。
裴云姗哪里敢就这么收下,脸上不由得露出惶恐来,忙推迟道:“这太名贵了,如何使得…”
“这本就是留给你的…”王老夫人高深莫测的笑着,貌似无意的说道。
说这无意,可听着却是留了心的。那些夫人们心里可是亮堂堂的,这王老夫人是在挑选未来的孙媳妇呢。
裴云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庄氏的暗示眼神给阻止,只得千恩万谢,面带愧色的将手缩回了衣袖里。
当然,王老夫人也没有忘记裴瑾和裴襄,也各人赏了一只镯子。样式精巧,做工也细致,只是跟裴云姗那只相比,就差的远了。
裴瑾面色平静的道了谢,便站在一旁不再吭声。裴襄则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在庄氏替她打了个圆场,这才下得了台。
相对于裴云姗的不自在,裴瑾可谓是轻松惬意。偶尔与相邻的闺阁小姐闲聊两句,大多数时候,却是在听各种奇葩的八卦。一会儿是某某官员是个妻管严,在外头偷偷养了个外室被其妻发现,在府门口罚跪了半日;一会儿又是某某的小妾跟外男私奔了,还卷走了府库里不少的银钱,总之五花八门。
裴瑾不由得感叹,果然八卦无处不在,尤其是在女人聚集的地方。
“陪着咱们这些老太太呆了这么久,小姑娘们肯定是憋坏了。都被拘着了,去外面儿玩儿去吧…”王老夫人跟围绕在周围的夫人们说笑了一阵,这才想起这茬儿,忙叫府里的小姐们带着各家小姐出去了。
裴云姗拉着裴瑾出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姑姑这丑媳妇见公婆,感觉如何?”裴瑾见四周无人,便肆无忌惮的调侃起她来了。
裴云姗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与王家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虽然还未公诸于众,但两家人早已有了默契。今儿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王老夫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的确让她一个姑娘家有些压力。“早知道,就不来了…”
裴瑾嬉笑着,道:“总归是有这么一日的,小姑姑早该料到了不是?否则,也不会打扮的如此隆重了…”
裴云姗瞪了她一眼,嗔道:“好你个没羞没躁的丫头。哼,等到日后你议亲的时候,看我不找一堆的人来看戏!”
裴瑾笑得没心没肺,哼道:“还早着呢…倒是小姑姑,怕是国丧一结束就要出阁了吧…”
裴云姗一连掐了裴瑾好几把,放佛只有这样才能从刚才的紧张不安中缓过劲儿来。“敢取笑我…我看你是动了凡心急着想要嫁人了吧?”
“小姑姑莫要冤枉我…我巴不得赖着祖母一辈子,永远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孝呢…”裴瑾面不红心不跳的答道。
裴云姗正待继续反攻,却被远处一阵阵尖叫声给打断。
“啊…”
“出了什么事儿?”裴瑾和裴云姗停止嬉闹,同时望向尖叫声的源头。
“是卓公子…”
“天呐,竟然是号称第一公子的卓公子…”
顺着那些声音望去,果然看到几位丰神俊朗的公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些公子爷,均是衣着华丽,举止不俗的。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有些道理的。在一群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中间,有一位面白如玉,身量拔尖的公子,的确很引人注目。他星眸剑眉,五官英挺,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带了几分的傲气。
裴瑾猜想,想必那位就是号称第一公子。不过,裴瑾却没有多少惊艳的感觉。不就是长得白了一些么,就天下第一了?也太言过其实了。不过各花入各眼,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也就不予置评了。
不过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难道就不能镇定一些,瞧瞧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裴瑾还以为古代的大家闺秀都很矜持呢,可是没想到竟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先前是那个传闻中天神一般的齐王殿下,这一回又是号称大周第一公子的美男。看看那些面色潮红,不时地整理着仪容的闺秀们,哪里还有半点儿淑女的样子!
啧啧啧,可见大周民风开放!
“第一公子,卓玉航?”裴云姗似乎记起了这么号人物。
裴瑾瞥了裴云姗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不免暗暗佩服。果然是相府的嫡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犯花痴。
可惜,这句赞美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裴云姗小声的嘀咕起来。“什么第一公子,比起齐王殿下,可差得远了!”
裴瑾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双眼也瞪得老大。
好吧,是她太过高估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裴襄却在此时开口,指着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喃喃道:“那…那不是卢四公子吗?”
那人群中,笑得如沐春风的,不就是卢少棠么。不过,很明显的,他的笑容带着淡淡的疏离感,看似温和但却让人难以亲近。
裴瑾侧过身去,眼神恰好与他相撞。
卢少棠眼睛微微眯了眯,朝着她送来一记媚眼。明明看起来没什么,但是裴瑾的心肝儿忍不住一颤,忙将视线移开,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感觉到身边的人有些异常,裴云姗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这会子怎么突然安静了?舌头被吃了么…”
裴瑾面颊微微发烫,拉着裴云姗就走。“忽然想起刚才路过一处绝佳的景致,我们过去瞧瞧吧…”
“你…”裴云姗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裴瑾给拉走了。
裴襄却是望着远处那言笑晏晏的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连身边的人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炙热的视线,裴瑾才停下脚来。“呼…好险…”
“什么好险?你到底在说什么…”裴云姗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的问道。许久不曾走得这么快了,裴云姗都出了一身汗。
裴瑾自然不肯承认,支支吾吾的转移了话题。“刚才那位郡主娘娘是哪座府上的夫人,看起来挺威严的?”
裴云姗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怎么忽然想起她来了?”
裴瑾轻叹一声,道:“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位夫人对我似乎颇有不满。刚才在院子里头的时候,她还瞪了我好几眼呢…”
裴云姗不敢置信的微张着嘴,压低声音道:“也没见你得罪那位啊,怎么就不招人待见了呢?”
裴瑾耸了耸肩,她若是知道就不会问她了。
“说起这位卢老夫人,在京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裴云姗拉着裴瑾在一处凉亭里坐下,慢慢的道来。“她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些。禄王府在当年,也是备受祖皇信赖的肱骨之臣。这位卢老夫人的母亲,据说出身并不高,所以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唯一的嫡女身上。只不过规矩学过了头,有些矫枉过正了。不管什么场合,总是将规矩摆在第一位,不但严以律己,还总喜欢教导别人规矩。所以,在京城的贵女圈里,人缘并不怎么好。这性子有点形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过来的。据说,至如今她仍旧遵循着规矩过日子。可想而知,镇北侯府的小姐们是多么的受罪了。”
“镇北侯府?”裴瑾听到这个关键词,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怎么这般惊讶?”裴云姗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裴瑾吐了吐气,心里闷闷地,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在得知了卢老夫人就是卢少棠的祖母之后,她就浑身不自在。
裴云姗见她这副别扭的样子,忙开口安抚道:“就算这位卢老夫人不怎么好相处,但好在今后也没什么交集,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裴瑾很想狠狠地点头,可是却不如以往的干脆。心里好像在期待着些什么,又好像隐隐有些失望,心里乱成一团。不过,为了不让人看出苗头来,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从王府回来的时候,裴瑾就发现裴襄有些心不在焉,问了她好几次都不见答应。裴瑾便没再吭声,丢下她一人回了静默斋。
没曾想,刚踏进里屋,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黑漆漆的屋子里尚未掌灯,但借着外头的光线还是可以看清一些的。那扇面朝着东边儿开着的窗户旁,耸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几乎当初了大部分的光线。
裴瑾脚下一顿,侍书侍画也严阵以待的挡在了她的跟前。
“怎么,你们两个要跟我动手?”不请自来的男子忽然转过身来,凉凉的问道。
侍书侍画心里紧绷的弦忽然一松,紧接着就要拜下去。
卢少棠抬手一扫,两人愣是被挥退了好几步。“出去,我有话要与你们小姐说。”
侍书侍画看了裴瑾一眼,见她没有吭声,便静静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门给掩上了。
屋子里很安静,昏暗的视线让人觉得不真实。
“卢公子还真把相府当自个儿家了。不请自入,也是君子所为么?”因为白日里被卢老夫人弄得不自在了,所以连带的对他也不待见了。
方才在王家,裴瑾一直躲着他,这让他心里有些痒痒。所以,天刚一擦黑,他就撇下那些酒肉朋友,来相府找她了。只是没想到,先前她脸上的娇羞早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眉冷眼。
转变如此之快,还真是叫人应接不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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