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昭仪则不同,兴许是从小所受的教育有所不同,她的眉宇间总是透着一股子的英武之气,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儿女子的娇弱来。身子也极为结实,五官算不上清秀,只能说不丑。她性子沉稳,不骄不躁,倒也还好相处。
两人相视
一笑,偶尔闲聊两句,心思根本就没放在争宠上。
不过,其他的人就不同了。
“柳美人姗姗来迟,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给咱们看的…不就是侍了一回寝么,就把自个儿当成是宠冠后宫的宠妃了?”柔柔的嗓音,吐出来的却是尖酸刻薄的言语,听着就叫人不舒服。
这位身材纤细,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女子,乃是御史蓝大人的本家侄女。看起来柔若无骨,实则娇气的不得了,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正六品的贵人,也敢在几位位份高的姐姐面前放肆,当真是没规矩的。
“蓝妹妹还是少开尊口的好,免得别人说你家教不好。堂堂御史府出来的,却只会拈酸吃醋么?”坐在她身旁的女子,面色清冷,微敛的下巴,倨傲的神情与那位慧妍郡主有的一拼。
她是陆婉仪,曾经的太子太傅陆大人的孙女。平日里诗书礼仪什么的,都无可挑剔。故而养成了一种爱挑别人身上毛病的陋习,故而不怎么招人喜欢。
表面上,她又喜欢装贤惠大度,故而进宫后不久,便时常往皇帝的勤政殿送东西,一会儿燕窝一会儿糕点的,惹怒了皇上,这才撤了她侍寝的牌子。她这样的打击,令她心里很是不服气,这才想找个由头发泄发泄。
只是,她挑的对象似乎不怎么合适,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蓝贵人地位虽然比陆婉仪要低了两级,但从小就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哪里肯心甘情愿的被人数落而不吭声,于是一来二去,两人就杠上了。
“陆姐姐如此这般指桑骂槐的,难道教养就好了?”蓝贵人怒视着斜对面的陆婉仪,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拿她的家世说事。
能够进宫为妃,是她努力争取了好久才得以实现的。为此,她不惜以过继的身份到御史府,被人说三道四,背后戳脊梁骨,她都咬牙撑过来了。只要当了皇帝的宠妃,这些闲言碎语自然就会消散的。
可是进宫之后,她连圣上的面儿都没有见到,更别提做什么宠妃了,就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
眼睁睁的看着地位比自己还要低的柳美人都上了龙榻,她如何能甘心?这才唠叨了两句,想要泻泻火。没想到这个同样没能侍寝的陆婉仪居然也敢来嘲笑她,当真是以为她好欺负么!
“你…你竟敢以下犯上?”陆婉仪握紧了拳头。
蓝贵人冷哼一声,道:“妹妹哪儿敢啊…”
“你…”
端木太后刚从后殿踏出来,就听见殿内的争执声,脸色不由得一沉。“哪里来的这般没规矩的,来人,掌嘴!”
蓝贵人和陆婉仪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太后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有心的…”
“在慈安宫吵吵闹闹,还敢顶嘴,罪加一等。”端木太后威严的走到主位上坐下,脸色阴沉的可怕。
皇帝不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从来都没过来请安过,她心里就已经够憋屈了。如今这些嫔妃们还这般不知轻重,敢在她面前放肆,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几个宫娥立刻走上前去,抬起那两位嫔妃的下巴,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巴掌。而其他的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谁叫她们失仪在先,惹怒了皇太后呢?到了此刻,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
慧妍郡主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只差没有拍巴掌交好了。
太后的目光一一的扫过端坐在下首的这些女子,最终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女子身上停留了下来。“哪位是柳美人?”
柳美人听到太后点名,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跪拜下去。“嫔妾柳氏,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见她举止太过小家子气,心里的忧虑顿时减轻了不少。这样的女子,想要爬到高位,简直是痴心妄想。想必昨儿个皇帝召她侍寝,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加上她又是皇帝一派的新晋大臣翰林院侍读之女,这才如此抬举她。
“起来吧。昨儿个伺候皇上辛苦了,来人,赏。”太后轻蔑的瞥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到了另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自从踏入慈安宫后,就一直没有开过口。即便是与其他妃嫔见礼寒暄,也是极为小心翼翼的,看起来畏畏缩缩,胆子极
少。
太后有些失望的轻舒了口气,道:“慕婕妤,听说你绣的一手好双面绣。若是得了闲,便给哀家绣个荷包吧。”
被太后点到名,慕婕妤忙战战兢兢的起身,答道:“嫔妾遵旨。”
听她这么应答,太后娘娘的神色就更难看了。这个慕婕妤的母家,与端木家有些殷勤,亦是这一批秀女中,唯一一个能对她有所助益的。可惜,始终是小家子气了一些,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无奈,她只得朝着她摆了摆手,道:“你坐下吧。”
慕婕妤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这才缩回了自己的椅子里。
其他几位嫔妃见到她这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稍安。看得出,皇太后对这位慕婕妤颇为关照,只是她生性懦弱,不敢出头。虽然生的还算不错,但气质却差了一大截。想要在宫里出头,怕是很难。
袁昭仪与卓修媛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
太后晚上被孩子吵得没怎么睡好,也没心思应付这些心不在焉的妃子们,早早的就将她们给打发了。
当然,这宫里的一切,自然是没能逃过皇帝的耳目。
勤政殿
“听说蓝贵人和陆婉仪挨打了?”
皇帝日理万机之下,还能惦记着这些小事儿,令窦行云很惊叹不已。“回皇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在太后的寝宫失仪,的确是不该。接下来的半年,朕不想看到她们俩的牌子。”头也不抬,德顺帝就给了这样的指示。
窦行云低下头去,默默地替这两位主子感到悲哀。
“除此之外,太后还特别关照慕婕妤?”德顺帝顿了顿,又继续问道。
窦行云错愕的抬起头来,很快便镇定下来,道:“太后夸赞慕婕妤的女红出众,让婕妤给绣个荷包呢…”
谁都知道皇上与太后不合,他自然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的。
“慕婕妤竟然有这般的手艺?唔…朕身后的这块屏风也旧了,该换个新的了。你去凌华宫传旨,让慕婕妤给朕绣个屏风出来。绣不完,就不准踏出宫殿一步。”
太后关照的,他自然也要多多关照不是么?
窦行云笑着应了,颠颠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整个后宫都传遍了这个消息。只是那慕婕妤在接到旨意之后,狠狠地大哭了一场。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郁闷的。
镇北侯府
“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大好,这府里上上下下可不能没个人支撑着…”唐氏安分了几日之后,便又开始往老夫人跟前凑,好话说尽了,就是想要重新掌家。
没了掌家大权,她这个侯夫人便什么都不是。后院的那些妾室也不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无时不刻的想给她使绊子。偏生侯爷近来又时常不在府里,她连个靠山都没有。那些妾室们就更加嚣张起来,直把她气得人仰马翻的。
凌氏躺在榻上也有些时日了,心情一直不顺。唐氏三番五次的向她要掌家之权,她哪里肯就这么便宜了她?
“莫非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废人了?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哪一回你过来是真心的想要在身边伺候的?三两句好话之后,就绕到了这掌家的大权之上,你的孝道到哪里去了!”
对于凌氏的谩骂,唐氏早已习惯。见老夫人不高兴了,忙又哄道:“瞧您说的…媳妇替您分担府里的事务,也是替您的身子着想嘛…这家不可一日无主,底下的那些人没了约束,指不定闹出什么样儿来呢…”
凌氏冷哼一声,道:“她们敢?!”
“母亲息怒…这宁安堂的奴才自然是不敢冒犯母亲您,也都是安分的。只是大房那边,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侄媳妇陪嫁过来的那些,见母亲您倒下了,便一个二个的不把咱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唐氏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提到大房那边儿,凌氏又是一阵头疼。
裴瑾生来就是克她的么?三番两次交手,她都落了下风。想她堂堂郡主之身,居然被一个血统不纯的女子给压了一头,想想都来气。
“她们又做了什么好事?”凌
氏咬着牙问道。
唐氏微张着嘴,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道:“母亲还不知道么?听闻前两日,隔壁卓家的三公子竟然翻过院墙,闯入了侄媳妇所在的扶摇居…”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完,凌氏早已气得颤抖了起来。“这个贱妇!棠儿这才离开多久,她就耐不住寂寞了?果真是个不要脸的,我们卢家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娶进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唉…可不是么…”唐氏也跟着附和,完全是刻意的引导。“人家不过是文采出众了一些,长得也好看了一些,可咱们棠儿也不差啊。没想到他去边关建功立业,侄媳妇就在家里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家门不幸啊…”
“简直是不知廉耻!”凌氏气得就想坐起身来,可是腿上一股钻心的痛又让她无能为力的倒了回去,躺在榻上直喘气。
“哎呀,母亲。您可要保重身子,可千万别为了这些个不懂礼义廉耻的人连累自个儿遭罪,不值得啊!”唐氏扑上去,假惺惺的劝道。
凌氏气得心窝子直疼,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等缓过劲儿来,已经是两盏茶之后了。“来人…”
采莲听见老夫人的召唤,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进来。“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族长给我请过来…快去…”凌氏捂着胸口,闭着眼睛说道。
采莲惊愕的张着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去请族长?老夫人身子刚好了一些,又这么闹腾,真的好吗?沈御医可是说了要静养的。
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凌氏举起榻边的一个茶杯就扔了过去。“叫你去你就去,愣着做什么!”
采莲被被子砸破了额头,却不敢大声的呼痛。只得在二夫人唐氏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退了出去,匆匆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去二门找婆子去请人了。
宁安堂里发生的一幕,也瞒不过裴瑾的耳目。二门的婆子刚出了门,她就接到了消息。“看来,祖母还是没办法静养啊…”
“少夫人说的是。在府里,的确是没办法静养的。听说侯府在城外还有一个庄子,那里倒是挺清静的。”侍书咬着手里的桃子,眼光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送去庄子么?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裴瑾拍了拍手里的碎屑,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弯弯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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