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几声锣响,伴着“西凉贼又来了!”的喊声,啃干饼的兵士们跳起来,冲向墙头。
大地上一群人马如狼似虎而来,他们叫嚣着呼喝着,地面上半空中的雪粒子飞扬四溅。
“这些该死的西凉贼。”一个将官喃喃,“他们对我们是势在必得了。”
身边胳膊上裹着伤布的官员喊:“援兵呢,援兵什么时候来?”
将官看向后方:“云中郡的援兵太远了,最快也要六日。”
官员用没受伤的手抓住他:“我问的是最近的援兵,不是说云中郡,云中郡太远了,我都没指望,最近处,太原郡呢?到这里可不用六日。”
那将官看着他,裂开的嘴唇动了动:“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官员看着他。
“除了云中郡,其他地方兵马未动,原地驻守。”那将官干脆将话说明,“大人,我们除了死守等候云中郡的援兵,没有别的选择。”
官员看着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听不懂。
“六日?”他压低声音吼道,伸手指着城墙,“你看看我们还有多少人?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除了死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将官跟着他所指看去,城墙上仅存的十几人也都看向他,大家木然,眼中已经没有了生机。
“对。”将官点点头,“大人说得对,除了死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他将手里的刀举起。
“弟兄们,我们一定要守住城池,否则西凉人占据了城池,不止我们死,城里的人都要死,不仅我们城里的人要死,这附近很多城里也要死——”
麻木的兵士们举起手里的兵器:“死——”
嗓子已经沙哑的连守字都喊不出来了,伤了胳膊官员苦笑:“就真的没办法了?”
将官看向他:“别担心,就算被西凉人抢占了城池,等楚将军的援兵到了,也能夺回来。”
官员突然想笑,是,他不担心,楚将军的援兵到了,城池一定能夺回来,朝廷将来也一定会驱赶西凉贼,为大家报仇雪恨——
但,他们,这么多人,死了,就死了——
他不怕死,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官员猛地转过身站在战鼓前,用未受伤的胳膊敲响了战鼓,仰着头让雪粒子打在脸上眼里,冰冷刺痛。
伴着战鼓,远处的西凉兵已经拉开了弓箭,箭羽裹挟着雪粒子铺向城墙。
......
......
一轮箭雨后,又有几人受伤,而借着箭雨西凉兵也更逼近了城墙,他们身后竟然拖着攻城云梯——
“让民夫们准备守城。”将官喝令。
不知道这一次有多少上城墙的民夫还能活着下去。
城内的哭声似乎一瞬间变大,将官站在城墙上双耳嗡嗡。
“李大人!”他忍不住怒吼,“你伤了一只胳膊就没力气敲鼓了吗?”
官员的鼓声的确停了下来,他握着鼓槌,愣愣看向城外远处。
“你们看,那是援兵吗?”他说。
援兵?
将官不可置信地忙看去,果然见远处的大地上有雪雾腾腾,似乎有千军万马奔来。
雪雾里一杆大旗挥出,迎风飘展,白茫茫的天地间,黑底金丝的楚字如日光破云而出,闪闪发亮。
楚!
“楚将军的援兵!”
“楚将军来了!”
城墙上原本麻木的兵士爆发出喊声,喊声如狂风席卷了,让逼近城墙的西凉兵马瞬时动摇西晃,阵型杂乱。
楚将军?
楚岺来了?!
.....
.....
雪粒子在狂风中变成了雪花,远处大地上都蒙上一层白纱,但城门前这边并没有。
马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让雪花都无法落下。
但战斗也不算激烈,城墙上手里还握着鼓槌的官员心想,因为从看到楚字大旗的时候,如雷滚滚的人马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他们有的穿着铠甲,有的没穿,奔在前边的还好,刀枪剑戟齐全,后边的刀枪镰刀铁锤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也没有什么章法,就是一群人涌来,见人就砍——
但就这样生猛的打法,让最擅长野外对战的西凉兵措手不及,从一群猛兽变成了鸡鸭,乱跑乱跳毫无抵挡之力。
所以看起来没那么激烈。
但其实还是很激烈的,尤其是其中一个小将,那小将手中挥舞着马槊,所过之处西凉兵的血肉和雪花一起飞舞,荡起诡异的光芒。
厮杀声震耳欲聋,又似乎一眨眼间就结束了。
奔袭到城池前的西凉兵被斩杀殆尽,逃走的西凉兵也没能保住性命,在远处还有一队人马在观战,那杆楚字大旗就在其中飞扬,这队人马就更怪异了,不仅没有穿兵甲的,还有女子在其中。
逃窜的西凉兵以为找到了突破口,拼着最后的力气冲过来,但其中一个女孩儿策马迎来,一刀就将这西凉兵砍下马,其他人再涌上,三下两下就了结了西凉逃兵的命,余下的人马又如鹰展翅,四面八方煽动,堵住了所有的生路。
战斗结束了。
官员站在城墙上,再看身边的其他人,大家都披上了一层白雪斗篷。
“你们——”将官上前一步,抖落身上的雪,大喊,“是卫将军楚岺派来的援兵吗?”
城门下那个握着马槊小将抬起头,血肉残躯映衬,白雪飞舞之间,他凤眼飞扬,嘴角弯弯一笑:“不是。”
不是?
城门上的将官兵皆一愣,不知道是看这小将愣住的,还是听这话愣住的。
那小将将马槊一挥指向远处,高声道:“是楚皇后。”
楚皇后?
城门上的人们更是呆呆,视线随着小将手中的马槊看向远处,先前伫立在那边的人马正向这边奔来,为首的马上是一个女子,黑马黑斗篷,面容如同雪一样白皙。
皇后?
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