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八千妖魔,却要革除禁足,天下有谁会支持?请刘都督收回成命
一通纷纷扰扰之后,四周将士们的喊声又成一统,继续震动着天地,震动着那都督营账这可愁坏了将军们,莫说半个时辰了,就算给他们十个百个时辰,以现在的情势,都不可能把这些将士劝走,也没什么强制手段,此事难矣
与此同时,北府大营西北边的军牢营,这里建有可以容纳上万人的牢房,敌军俘虏和犯了军纪的将士,都关在这里,谢灵运此时正是在其中一处牢房。
整个牢房里并没有多少人,谢灵运的牢房靠近着大牢门口,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一阵阵喊声,他能猜测到发生着什么事,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着急。
如此闹得太大了最终伤害的是北府,非但内部出现矛盾,也会惹来世人的非议,乃至皇帝的责罚。
“怎么办?”他走来走去,看看满是草料的地面,又看看那铁牢栅栏,其实就这些并不能困着他,但他是个军人,自然不能随意出去,一旦那么做,康乐公也会逐他出北府。
“喂,有人吗?有人吗?”他只好一顿大喊大叫,终于叫来了几个狱卒。
没成想这些狱卒也是热血沸腾之中,“谢将军,你可是想出去?我们这就给你打开牢门”、“我们一起过去帅营那边,讨个公道”
“不。”谢灵运不由摇头而笑,认真地道:“诸位兄弟手足,你们的情,我谢灵运心领了,但我确是有罪之身,理当受罚。”
几位狱卒闻言愕然,急了:“谢将军你别这么说,你并没有过错。”、“是啊,你带兵大败魔军,何罪之有?”
“我并不是将军,我先前只是王将军属下的一名队主。”谢灵运十分严肃,道:“这正是小弟请求几位大哥替我过去带给大家的话,情急之际,我发动兵变,乃出于我的考虑,王将军主张撤退,是出于他的考虑。现在我们虽是胜利凯旋,但不论结果,另一个事实就是我夺权了,所以刘都督的处决,我没有不满。”
“谢将军,你人太好了。”狱卒们纷纷感慨,他们明白了,谢将军不愿意大家为了他而受罪,就把一切往自己肩上扛。
谢灵运看着他们会意的样子,还能说些什么呢?他叹道:“这个处罚,谢某心服口服请几位大哥快去把我的心意告知大家,让他们回营吧,别让瞧不起北府的人看了笑话。”
“好。”、“我们这就去。”几位狱卒郑重地点头,敬佩地望了他一眼,才转身走去。
“把我的原话转告大家就好了,并不是有其它的意思”谢灵运大喊道,心里还是有一些忐忑,不知道能不能就此结束这个乱局。
时间在渐渐过去,将士们的一阵阵呐喊却没有停歇,又过得小半天,终于消停了一小会,却很快又爆起铺天盖地的声响
“谢将军仁义,我们更要为他讨得公道”
“正是,谢将军为了我们,不惜忍气吞声,蒙受莫须有的冤屈我们岂能辜负他的好意?”
“奶奶个腿,把俺老熊拉去斩首,俺老熊也要力挺谢队主”
“刘都督不肯收回成命,我们就静坐下去,让事情传到康乐公那边,康乐公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没错,谁散了回营,谁就是王八蛋”
听着这些风声中隐隐约约的喊声,谢灵运大叹一声,事情越来越不可开交了,他不甚了解刘牢之的性情,但刚才没有闹得这么大,刘牢之都不为所动,想来闹得越大,他反而越不可能改变。那么继续这样下去,如何收场……
也许康乐公过来,才真的是唯一办法了。
半个时辰已然过去,帅营的状况不但没有改变,而是越来越拥挤,声浪不断地变大,然后又变大。
“反了,反了……”都督营帐中,刘牢之怒形于色,怒火却无处发泄,那些将领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还是说也加入到那些士兵当中去了?
不知何故,他感到非常心寒,谢灵运入北府才多久时间,就让士兵们发了疯一般,再过几年,这北府……
此时在营账之外,却有一个众人颇为意想不到的意外情况,王恭竟然昂首挺胸地来了这老家伙换了一身于净整洁的军袍,满脸严肃的样子,走在将士们让开的小道之中,并没有什么惧意,也真是有几根硬骨头。
不是没有士兵想要冲上去打他,却都被军官和旁人拉扯和喝住,如果他们动了手,那真是陷谢将军于不义了。
没有动手,但有很多嘲讽和谈论:“有人见妖魔就腿发抖,不知为何会来从军。”、“是来给战场的亡魂打斋超度的吧,真是个高僧”、“谁要超度了,战死沙场,英灵永存”……
当王恭走出人群,他站定下来,望着众人,挺着老眉,喊道:“王恭军的将士,速速回营”
“我呸”、“我们的将军是谢公义”、“我受够了,几年不肯去打食,你当个屁将军”、“回去京城当你的宰相吧,北府没你站的地儿”
二千七百的将士们这一次不再沉默,有人破口大骂,有人愤怒难平,穆奇和施元恺这两位幢主也在怒目,一众队主、副队主都在大喊王恭滚蛋,他也配当将军?他不配
“你们就是一群目无法纪的野兵”王恭斥道,却没什么怒气,双目里满是不屑,仿佛面前的都是不可理喻的野蛮人。他又道:“非我治军之罪,实是你们野性难驯丨只懂得打杀,从不懂得救化,可知为什么北域这么多年都难以太平?”
他现在才有了几分气愤,他主张在这里修建佛寺佛塔,让佛法的光芒照耀到北域,救化魔国,然而却被谢康乐屡屡驳回,不得实行。
当然了,如果魔国百姓不再残暴成性,就没有战争,也就没有北府存在的必要,谢氏没了北府,便成了一只无牙老虎,谢玄又怎么会肯?
“就是因为你们好杀”王恭扫视着将士们,继续斥道:“种下恶因,得收恶果,恶恶相报,永不得解脱”
“那鸟人说够屁话了没有”那边熊力很不服气,众人亦是如此,敢情天下不得太平,都是他们的罪过喽?什么狗屁道理熊力怒道:“俺爹告诉过俺,那些妖魔都是吃人的,要不是有北府,这天下哪来的平安也没有你这个鸟人在这里放屁的机会”
王恭瞥了瞥那个魁梧粗汉,摇了摇头,颇有对牛弹琴的意味,道:“你们不想认我为将军,我也不愿以你们为属下,不过你们兵变的罪过,我必会禀明皇上,皆要论罪。”
“论你个鸟灰毛”、“你这个临阵退缩的逃兵,有什么罪?”众人又是一通骂开了。
这个时候,帅营那边突然有一道人影脚步缓缓地走了出来,让众人的声响都为之停滞了下来,刘牢之
四周的目光都纷纷望了过去,闹了大半天,直到这黄昏时分,刘大都督终于肯出来了不少人心里都有着几分期盼,是不是刘都督改变主意了呢?把这个王恭捉起来治罪吧?
那边一众将军、参军等人,都走了过去。
刘牢之冷眼望了望他们,没有言语地继续前行,直走到源头的熊力等人的前方,离王恭只得几步,才寒声说道:“来人,把这些率先闹事的小兵全部抓起来把这个辱骂将军的家伙,斩首示众”
说的却正是熊力
这一下,又是一阵轰然的声响,几乎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以及不可抑制的震怒刘牢之还是没有改意主意,而且更过分了
“俺?斩首?”熊力指了指自己,满脸惊怒。
“来人”刘牢之又是一声大喊,目光发寒,“是不是要本都督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