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桌,加上扮成了管家的御医,正好一人坐了一边。
菜是御医点的,都是适合程紫玉太后的。
而每道菜则都是卫长先用。
外人看来,这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应该是这家的家长,谁又能看见他指缝间的银针正在快速翻动验着毒……
菜色都很干净,味道也不错,程紫玉最近日子第一次可以连动十几筷子而没想吐。
太后看得高兴,只忙着给程紫玉夹菜。
“你要觉得好,咱们拿了食盒多买几道菜,天气凉,吃上一天也不怕坏。”
难得轻松,太后也跟着多用了几筷子。
但气氛很快便微妙了起来。
隔壁桌,有两个行商正聊得眉飞色舞。
“真的假的?”
“真真的!我们刚从太湖过来,整个江南都传遍了。那晚的爆炸出来,整个荆溪都地动山摇的!到今日也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听荆溪,程紫玉眼眸便是一阵紧缩,抓着竹箸的手也有一阵微颤。
她眉头一抬,听到太后的一个深呼吸。
卫长眼神一敛,刚要起身,面前碗里却多了一条河鱼。
“吃!吃干净了!”程紫玉收回竹箸的同时,也收回了冷冷的眼神。
卫长偷偷看了眼太后,太后正合上了眼,他便只能闷头吃起鱼来……
邻桌两人的说话声和太后的微叹声一道飘进了耳间。
“死了多少人?”
“那谁知道!程家那大火烧了一天两夜,别说人,那山上怕是什么都没了。少说,也得有几十条人命吧?但听说当时程家的所有主子都在山上,若传言是真,便是足足上百人命呢。”
“这么说,刚飞黄腾达的程家……就……没了?”
“可不没了?听说从前程翾从不让人上山,应该就是在山上藏了不少老矿泥和配方财宝什么的。这下好了,全都化为乌有了。”
“我还是不明白,那究竟谁干的?”
“不知,有说是珏皇帝,还有说是当今皇上。不都说程家勾结了哲王和倭寇吗?一种说法,是皇上要拿程家问罪,程家人吓坏了。怕被追究谋反罪,不肯从朝廷,就躲到了山上并负隅顽抗。皇上一恼,索性放火烧山。哪知却引燃了火药。
还有种说法,是珏皇帝想要抓了程家人,一来为民做主除国贼,二来可能是要抓了程家人逼迫郡主认罪。程家人不从,索性就玩了个玉石俱焚,自己点了火药。当然,也有可能是珏皇帝放火引燃的火药。”
“到底是先放了火还是先爆炸?”
“这谁能分得清。不晓得。”
“哪来的火药?”
“他家开山练泥,官府允许他们用火药。而且他家还是官商,这玩意儿对咱们是禁物,对他们不算什么吧?”
“那大火呢?怎么能烧那么长时间?”
“说是山上有窑,所以存了不少媒。那山头又多是树,这个季节,可不得烧透了才会灭?”
两人说着唏嘘起来。
“话说,我还真就不信程家会给倭寇做武器来对付咱们大周。”
“商人见钱眼开不是很正常?”
“你别傻了。程家先前做那么多善事你忘了?那都是几万两往外抛的。我家货物往年走浙地多费劲,那山路真不好走。多亏了程家出资造修的那些桥和路,省了咱们行商的多少时间,避开了多少危险?”
“这倒也是。所以你的意思是珏皇帝故意抹黑程家,才造了程紫玉和哲王的谣?”
“我们船五天前刚从太湖北回,那时候瞧见朝廷的兵刚赶到荆溪,他们先围了程家的大宅和工坊,但没有带走一个人,瞧着根本就不是来发落和问罪的。
那成了废墟的山上工坊也是。就看见好多官兵在那扒拉了。不少人听到那官员喊着‘救人’。所以我觉得,前一晚半夜对程家逼迫的肯定不是朝廷。”
“那就是珏皇帝,是为了抹黑朝廷吧?”
“我觉得也是。自古以来为争权夺权,那些人什么事做不出?人命对他们算什么?只可惜那些无辜的,那么大的爆炸,烧了那么长时间,哪里还会有活口。”
两人抽气连连,声音也越来越小……
程紫玉正将眼神恶狠狠定在了卫长身上。
听这两人话中之意,这事应该是七八天前的事。
也就是说,应该是她入冷宫前后的那两天发生的事。果然,正如猜测,朱常珏刚一动手便拿程家开刀了。
就算有时间差,他们出京时这事还没到皇帝手上,但这几天……她可不信这些甲卫精兵会对这事不知。
“你要冷静,这是哀……祖母的意思。”
太后拉了程紫玉手。“咱们离京那日收到的消息。可你身子不好,我怕你承受不住,所以让贾大瞒下了,你不要怪他……”
太后说不下去了。她收到的消息,便是程家和何家主子都没了。
而程紫玉则反应淡淡,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口中,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太后紧张示意御医随时准备抢救。
“属下该死,这就……”
“以后莫要犯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程紫玉唇角勾了起来。
太后,贾大和御医盯了她足足十息,确认她不是吓傻吓疯了,正常淡定且心情不错。
所以……
“这……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程紫玉没有否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