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念北担心极了,拿小手抚着娘的后背,并恶狠狠看向了他的爹。
他知道,娘“病了”,罪魁祸首是爹!
他记得可清楚,在船上那两个月,一到晚上,爹就不让他进娘那屋。
那船上刚开始是好玩,可后来就没意思了。何家表弟老闯祸还爱哭鼻子,他也烦了,开始想念娘那软软香香的被窝。
可,爹就是不让!
还说什么“男子汉”、“羞不羞”的话,爹真是老糊涂了,自己还是个孩子好吗?做什么男子汉?而且,爹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爹每晚要和娘睡,爹不是男子汉!没资格说这话!”
李纯很认真将儿子提了起来:
“爹睡的是自家媳妇,跟是不是男子汉没关系。爹娘是夫妻关系,睡在一起才是男子汉行为。”李纯边说,还意有所指地挑眼正要冒火的媳妇。“所以,男子汉只能和自家媳妇睡一床,越睡感情才越好,感情好才能给你添弟弟妹妹。等你有了媳妇,你就明白了。”
“胡说八道什么,别带坏了孩子!”
程紫玉暴怒上来作势要撕李纯嘴,李纯则任由妻子捶打并将人揽入怀中:“三岁了,这些知识该慢慢教了。万事都从一知半解开始。”
他凑到她耳边:
“儿子好不容易独立,你可不能慈母多败儿。你若一心软,何家小子怎么办?一定也会想爹娘,闹念北。到时候也吵着要与娘睡怎办?闹着要回京怎办?届时你们三人同房,我便只能上岸喝花酒去了。”
程紫玉将义正辞严又理所应当的他横了一眼又一眼。
所以,何家小子跟在他们身边是他最求之不得的吧?刚好可以分散儿子的注意力,也成了搪塞应付她的理由……
两人忙着私语,却半点没察,当时小小的念北已有了心事。
爹刚说什么?弟弟妹妹是感情好的产物?那爹娘只有他一个,是因为感情不好?感情不好,会吵吗?会打吗?娘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打得过单手就能提着自己并将自己扔去空中的爹?那娘岂不是要被欺负?
他突然想到宫里的老祖宗前一阵可不是好好教育了爹一番,让他多努力,多照顾娘,不能欺负娘,要早日让娘再生几个的话……
念北觉得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着急,当时就大哭起来。
只可恨,他爹真是个坏人啊!爹一见他哭,马上便哄着带着他上岸骑马吃肉,给他买了个大纸鸢还有一大盒子饴糖。
然后,他就忘了照顾娘的事。
后来几日更是这般,每回爹都能使出什么手段来,好几次,他到吃晚饭就累坏了,醒来已是天亮。
哎!这叫他好几次感叹,这小孩子的身板,就是不顶用啊!……
念北看着面目憔悴的娘,再次想到了船上种种:
好几次一大早他去给娘请安时,总能看见娘捶腿。
他很关心,娘却说,只是腿酸。
腿酸?为什么?
那阵子的娘可懒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还恹恹的,又说没力气,可明明船上的日子不是吃就是睡,她又不怎么上岸玩,有什么可累的?而且两个月,娘一点都没胖!
此刻想想,那些晚上,爹娘是不是在打架呢?而且显然,每次都是爹赢了!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他看见娘穿了个立领,那可是六月天啊,娘不怕焐出痱子吗?他去拉了娘的领子,却瞧见娘白白的脖子上有好多红红的蚊子包……
念北想到这一点,忍不住跺脚,暗骂自己当时怎么没往深处想呢?分明是爹晚上不让娘睡床,娘没有帐子相护,这才被蚊子咬成了那样!爹太过分了!
念北越想越多,还想到有一次他在娘手臂上瞧见一个淤青,娘大概是怕他担心,还笑着说只是晚上从床上滚下来,不小心撞到了……
疏忽了!
疏忽了!
显然娘是被爹踢下床了嘛!娘若是被爹保护着,肯定是睡在里床,怎么会滚下床?
真相了!
真相了!
这两个月以来,娘一直在被爹欺负!
这才是娘得病的真正缘故!
可他这个做儿子的,竟然到这个时候才发现端倪!
当日,小念北双目噙泪搂住因孕吐而面色发白的紫玉:“娘,您这么吐着,是不是因为爹欺负你了?”他问得简单,可谁也不知他心里有多忐忑。既怕被肯定,又希望被否定。
“是呢!”程紫玉横了李纯一眼。“你爹最坏!”
小念北信以为真,气呼呼跳下了程紫玉膝头,冲上去对准亲爹腹部就是大力一拳。
知道不是对手,他又速速退下,唯恐爹爹反击时亲娘会被殃及,所以他第一时间躲在了太爷爷的身后。
“你虽是我爹,但我必须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许再欺负我娘,不准靠近我娘,不能与我娘同睡!”
小家伙拍胸掷地有声,敌意分明,引来了哄堂大笑。
李纯嘴角抽抽,程紫玉笑着搂过儿子。
后来,程紫玉与儿子彻夜长谈后,才明白了儿子所忧。
又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才让小家伙相信爹爹对娘没有恶意,也不是在欺负。
事实,念北是不信的,可大夫说,娘肚肚里有二宝了,他这才勉为其难接受爹娘感情尚可的事实。
但他还是叉腰好好警告了那个嚣张的爹:
“你要我完全信你,除非你和娘赶紧给我生一堆弟弟妹妹出来证明你的真心。否则,你就再别想和娘睡了,我娘由我来守护!”
为了让那个尤其狡猾的爹做下应承,这话,小念北是故意当着一大堆人说出来的。
可那老狐狸却抱起了他,相当郑重与他勾指,向他保证:“一定完成任务!我们念北聪明缜密有担当,当真了不起!爹会好好表现,你拭目以待。”
随后,他笑得双眼眯起,更似狐狸。“孩子娘,听到孩子的呼声,也听到为夫的应承了吧?你可千万不能让我们爷俩儿失望,听见没?”
老狐狸一脸算计,程紫玉牙疼。可孩子诚挚真心,叫程紫玉很心疼地不忍否定。
两人的表情和神色反差太大。
所以,在一片憋笑声中,心酸的,只有她这个做娘的!
当时的程紫玉下了一个决心:那老狐狸算计一套一套的,孩子在他手上,不但要成为挡箭牌,还会沦为活棋子。
这一唱一和,一真一假,她以后可如何招架?
所以,孩子以后还是离他爹远些好。
于是在回荆溪没两日,程紫玉便说动了老爷子闭关,劝三叔陪三婶休养一阵,随后将程家工坊的管理丢给了李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