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阳没开车来,而是打车来的,所以杨国福主动把沙正阳接到了一起。
沙正阳和杨国福足足聊了一下午,一直到四点过钟广标的电话来。
这三个多小时里,杨国福问了很多问,甚至连沙正阳都惊讶于已经四十好几杨国福居然能有这么强的求知欲望,而且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想出这么多问题来。
虽然有些问题显得有些幼稚,但是这起码说明人家是不耻下问,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无知。
这些问题里,既包括煤炭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走向,也问到了如果要进入煤炭行业,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经营,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还是激进战略,采取高杠杆高负债的模式来迅速扩大产能规模?
他还问到了一个企业如果要走正规化道路,该如何来推动,到后面杨国福甚至也还问到了企业上市的目的和好处,以及上市和不上市的种种可能和优劣。
有不少问题甚至连沙正阳都觉得难以回答,或者说难以给出一个圆满的答案,只能选择性的给出一些建议,让杨国福自行抉择。
杨国福亲自把沙正阳送到了钟广标约定的所在,而且又下车陪沙正阳走了几步,这才在再三感谢和一步三回头的不舍下离开了。
给沙正阳的感觉,杨国福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不,救命稻草的说法不准确,应该是像一个小孩子把自己当成了启蒙恩师,觉得是什么问题都能在自己这里得到标准答案。
这让沙正阳沾沾自喜之余也有些感慨,第一代的创业者们都是在这种环境下跌跌撞撞的摸索中闯荡出来的,但是正是他们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这种性格才使得他们在尸山血海中能脱颖而出,造就一代传奇故事。
“送你过来的是谁?”钟广标背负双手,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问道,很显然他看到了杨国福送沙正阳过来这一幕。
“杨国福,一个做运输起家,然后现在涉足磷肥和煤炭产业的私人企业家。”沙正阳坦然回答道:“我也是在桌子上第一次认识,但是我感觉这个人很踏实肯学,对不懂的问题也敢于不耻下问,嗯,他比较赞同我的观点。”
“哦?也是搞煤矿的?”钟广标扬了扬眉毛,“你现在对这种小作坊式的企业也感兴趣了?”
“钟书记,东方红集团也是从小作坊做起来的,我觉得杨国福的企业有很大发展空间,而他本人也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企业家,虽然人土了点儿,但是格局却不小,我很看好他。”
沙正阳语气很平静,但钟广标却知道沙正阳的习惯,这种平静往往也代表则信心和坚定。
钟广标有些讶然,想了一想才道:“那个杨国福的煤矿规模有多大?”
“15万吨左右的产能吧?按照他的说法,年底改造完成,明年产能可能会达到20万吨。”沙正阳淡淡的道:“规模不大,不过他很有想法和魄力,本来准备把所有资产抵押来拿下一个年产三十万吨的煤矿,我建议他暂缓,抓紧时间把现有产能消化,做好未来的销售,准备过冬,……”
15万吨以下基本上就算是小煤矿了,而长河能源集团旗下的几大煤矿,都是大型和特大型的煤矿,钟广标自然不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沙正阳提出的“准备过冬”几个字。
沙正阳对时局和经济形势判断的准确性已经被屡屡证明了,以至于钟广标对沙正阳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了。
沙正阳这番话让他心里很不踏实,长河能源集团接手了三大煤矿,他甚至为了这个在高官办公会上据理力争,才算是把这三家煤矿保了下来。
三家煤矿产能都不算小,这几年状况都还过得去,但是根据他的调研,三家企业的负担都很重,冗员众多,加上企业办社会,所以企业效益不算好,也是赶上这几年煤价起来,所以企业效益才好起来,如果说真的想沙正阳所预测的未来几年煤价可能下行的话,那自己就有些失策了。
“正阳,你说说你的理由,凭什么说明后年经济会下行,带动电力需求不振,煤价下行?”钟广标沉声道。
“钟书记,我说的理由都是一些经济学者都说过的,关键在于这些理由大家信不信,一个问题,两个经济学家可以从不同角度解读出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观点来,所以这个问题很难用理由来解释。”
沙正阳也很无奈,98亚洲金融危机难道没没有人预测到么?当然有人,问题是预测到的经济学家提出的理由有无数人可以用无数理由来解释和辩驳,所以没人相信,这就是一个经济气候带来的乐观分为造成的。
钟广标叹了一口气,他也承认沙正阳所言不虚,问题是如何来应对,尤其是在无法完全确定某件事情会发生的情形下,如何来应对?
这才是最难的,因为不同的可能性,也就意味着你做出决策可能恰恰相反。
“正阳,我看你还是到长河能源来吧,我和万刚省I长提了这件事情,他基本上同意了。”
钟广标深吸了一口气,他相信沙正阳在自己身边,总能拿出更合适的应对方略来,更何况现在自己身边没有几个用得上信得过的人,这让他倍感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