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定睛一看那人背影,骂道:“死狗子,鬼撵你呀!撞丧哩!”
忽觉不对劲,惊叫道:“你咋进来的?”那人早溜进人群了。
接着,那几个卖辣椒的人跟着跑了出来,王忠则拖着一跟扁担,飞快地窜过来,对菊花跟何氏嚷道:“那人翻墙进了院子,偷看辣椒。”
众人顿时都明白了:这个死狗子是想趁着前边混乱,偷偷地瞧张家和郑家到底买了辣椒干啥,好跟着学了赚钱的。
人群立时“嗡”的一声炸开了,就有人揪住死狗子,一叠声地问道:“你看到啥了?快说,都看到啥了?你要不说,就把你捆了送给张家打,菊花可是杀过人的。”
死狗子原名四狗子,最是小气爱贪便宜,人说他“抠屁眼吮指头”,所以大伙最是讨厌他,也不大理会他,张口就喊他死狗子。
这会儿被人揪住,见菊花和何氏愤怒地盯着他,那几个下人也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不禁哭丧着脸道:“啥也没瞧见哩。辣椒还是用篓子装着,放在屋里,不晓得要做啥。不过有几间屋子门是锁着的。我从门缝往里瞧,黑咕隆咚的,啥也没看清。”
听的人就失望了,又有人问后院有啥,收了多少辣椒等等。
周矮子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脸上浮现兴奋欣喜的神色,忽地心冷如冰:他们堵在这,到底是为了外孙被丢的事不平,还是因为眼红张郑两家的生意而故意为难人家?
这些人兴奋地猜测张郑两家买了辣椒干啥。有人就说,不管干啥,赚钱是肯定的,不然不会这么下死力气采买辣椒,竟然还旁若无人地问死狗子,郑家院墙好不好爬。
他阴沉着脸,对着小秀娘和周小满大吼道:“都给我滚家去。再不然就去找泥鳅。走!”
刚一转身,就听菊花厉声喝道:“给我抓住他。今儿我要剁了他的手脚。”
他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其他人也都呆住了,只见菊花手执一把雪亮的菜刀,扬手举起,杀气腾腾地吩咐马叔和王忠,让他们去抓住那死狗子,她要剁了他的手脚。
死狗子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要跑。
可是他被人围着,有人想问他在郑家后院瞧见了啥,正扯着他的胳膊哩,一时也挣不开,急得大骂道:“日你祖宗。让老子出去。”
越急越出不去,都快哭了,又听王忠叫道:“少奶奶,那家伙瘦不拉几的,浑身都是骨头,还是让我来剁,小心震了手疼。杀了他我来抵命。反正我也不是张家奴仆,也带累不到东家。等我死了,少奶奶多照应些我老娘就成了。”
何氏也怒道:“菊花,让娘来剁。你劲儿太小,一条腿还不晓得要剁几下才能剁得断。黑皮,再拿把刀来,我跟王忠一人剁他一只手。”
黑皮答应一声,飞奔进院子去了;而王忠则从菊花手中抢过菜刀,高举着冲人群就杀过来。
李耕田吓得慌忙上前挡住,连连呵斥。
死狗子彻底崩溃,浑身一哆嗦,下边就失禁了,裤腿淋得湿哒哒的,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拉着他的人慌忙松开手,闪向一边,也没心思嘲笑他,惊疑不定地望着菊花和王忠等人。
原来,菊花见这些人露出贪心的嘴脸,虽然不至于做出阴险歹毒的事,但像死狗子这样,干些小偷小摸、窥视捣乱的行径,乡人并不认为是多大了不起的事,今日若不震慑一番,往后将不胜其烦。
她便让黑皮去厨房拿了把菜刀来,摆开架势,借着先前杀人贩子的凶名,吓唬死狗子。当然,也不全是吓唬,这该死的家伙,大白天的就敢翻墙偷窥,她一定要抓住他痛打一顿,杀鸡儆猴。
她张狂的气势,瞧得王忠热血沸腾,一激动就喊出了那番话。当他夺过菊花手中的菜刀时,她低声飞快地吩咐道:“别真砍。抓住他打一顿就好。”
王忠这才明白少奶奶的心思,佯装拼命,凶狠地冲着人群就杀过来。被李耕田挡住,顺势就停下脚步,并且让菜刀被李耕田夺了去,他自己却挥着拳头扑向死狗子。
这下可是实打实地揍人了。打得死狗子捂着脑袋求饶。
马叔见这边占了上风,惦记后院,怕有人跟死狗子似的,趁乱翻墙进来,要是进了那两间锁门的屋子可就糟了,于是跟菊花匆匆说一声,摸了条扁担领着两条狗就去了后院。
菊花见黑皮又拿了把菜刀来,想要夺过去,黑皮不让。
菊花瞪了他一眼,他一个半大的娃儿,举着把刀,要是真的杀了人,那可就糟了。不像她,她拿刀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王忠如此拼命,无非是因为她先前救了葡萄,让这些佃户觉得,东家是看重他们的,并非拿他们不当数。所以,她不能缩在后面不敢出头,让王忠独自面对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