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其实,平图梓他……”杜向阳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后面的一句话:“林哥,平图梓就是我的笔名。”
“你!”林振华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完全愕然了。
杜向阳不敢再看林振华,他扭过头,看着旁边,眼角里分明有了一滴泪珠。
“原来是你……”林振华缓缓地说道,他的口气开始变冷,冷得如数九寒冬一般,“这么说来,我应该称你做杜总编,或者……平总编了?”
“林哥,对不起……”杜向阳依然是那句话,只不过声音里多了一些鼻音,像是要哭泣一般。
“别叫我林哥,我担不起!”林振华断然地说道。
林振华从来都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对于生活中或者业务中所遇到的各种人,他都存着一番善念,只要别人不欺负到他的头上,他总是追求与人为善的。杜向阳是他的朋友,是他资助杜向阳到美国去留学的。在杜向阳选择留在美国工作的时候,其他人都觉得杜向阳实在是太不仗义了,但林振华没有什么反感,他觉得,人各有志,自己虽然资助过杜向阳,但也没有理由以此来逼迫杜向阳回国效力。
在几年前,杜向阳遭遇冤屈,被关进了监狱。林振华得知此事后,跑前跑后,替杜向阳请来律师,打赢了官司。林振华原本以为杜向阳会因此而回国,但他随后从江杰和苗小琼那里得知杜向阳拒绝了他的邀请,对此,林振华同样没有怨言,因为他觉得杜向阳可能出于自尊而不愿回国的。
但是,眼前的事情彻底让林振华震怒了,杜向阳居然会变成了平图梓,抱着坚定的反华倾向的《瀚河工业评论》,居然就是杜向阳办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林振华可以不奢求杜向阳报答自己对他多年以来的帮助,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恩将仇报的行为。
“林哥,我有我的苦衷。”杜向阳讷讷地解释道,不过,他的解释却是苍白无力的。他垂着头,他的背显得更驼了,头顶上谢顶的地方也分外刺眼。其实,他的年龄比林振华还要小一岁,此时还不到40,也不知道他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让这样一位本来应当朝气蓬勃的人显出早衰的颓态。
林振华看着杜向阳的这副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反而感到了几份快意。他呵呵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有苦衷。你被卡特公司开除了,因为你的这段经历,你无法再去其他的机床企业求职了,于是你就不得不走这条路来维持生计,是这样吗?”
杜向阳低着头道:“可以这样说吧。”
“那么,对包括汉华在内的中国企业不吝以最大的恶意进行诋毁,这也是别人逼你的?”林振华质问道。
“我……”杜向阳哑口无言了。
林振华道:“好吧,我看到你刚刚从大剧院出来,你应当看到我们的宣传片了吧?我现在非常好奇,平大师,你将如何来评价这部宣传片呢?好了,你不用解释了,从今天开始,我知道,华青大学的那个杜向阳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一具名叫平图梓的行尸走肉而已。道不同不相与谋,以后别跟人说我认识你!”
“林哥!”杜向阳失声喊道。
“我再说一遍,别叫我林哥!如果我再听见你叫我林哥,我不管你平大师是什么国际友人,我只会拳头来招呼你!”林振华怒不可遏地举起拳头,在杜向阳的面前挥动了一下,然后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再不愿与杜向阳在一起多站一分钟了。
“林哥,对不起……”杜向阳站在那里,看着林振华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这样一句话。
林振华走远了,杜向阳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大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走到路边的一条长凳边坐下。他双手抱着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在膝盖上打开自己的硬皮笔记本,掏出一支钢笔写道:
“今天,中国官方在法兰克福的中国日活动现场播放了一部极其夸张的宣传片,名为《中国力量》。在这部宣传片中,中国官方炫耀性地展示了许多项据称已经完全掌握的技术,但据平图梓分析,这部影片中所展现的技术,中国人最多只掌握了20%,其余的或者是中国官方的浮夸,或者仅仅只停留在实验室阶段,距离真正的工业应用尚有很大差距。
首先,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中国官方声称已经掌握的燃气轮机技术吧。从外观上看,由中国汉华重型工业集团生产的这型燃气轮机与前苏联在80年代中后期所研发的燃气轮机十分相似,平图梓怀疑,这仅仅是中国企业对前苏联同类产品的蹩脚的仿造而已。在燃气轮机叶片材料的研究方面,中国只能排在全球的第5位;至于加工技术,更是远远落后于美、德、日、英、法、意等老牌工业,只能与越南、泰国这样的后起工业国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