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尼古拉·罗曼诺夫上将反倒显得淡然了,他抬起头,直视着亚历山大二世那双散发出阴冷光芒的深碧色的眼睛说道:“沙皇陛下,您知道的,在战前,我们国内原有一百二十多万正规军和五十多万地区武装与民兵,在数量上是具有绝对优势的。但是,他们既要驻防重要城市,又要守卫边陲要塞,分布极为分散,并没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重兵集团,真正能够参与到围剿中队中来的机动兵力并不算多。特别是在我们这十万大军长途奔袭中国之后,大卫·杜夫元帅、瓦伦丁·迪米特里元帅和察罕·帖木儿元帅所率领的四十五万大军就几乎已经是我们所能抽调出来的最后的机动兵力了。可以说,这四十五万大军是我们在这场豪赌中最后的筹码和希望。在他们全军覆没之后,我们已经无力组织起像样的反攻了。我们这十万大军虽然战斗力极强,但是毕竟是‘御林军’,肩负着守卫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重任。因此,在卫·杜夫元帅、瓦伦丁·迪米特里元帅和察罕·帖木儿元帅所率领的四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之后,尤里·弗洛斯基枢密使做出的我们这十万大军执行围剿中队的任务本身就是错误的。他当时应该做的是立即召回我们开赴圣彼得堡和莫斯科执行卫戍任务,免除托斯卡纳前线的后顾之忧,然后再组织地区武装与民兵来执行围剿中队的任务。否则,倘若我们这十万大军也遭到灭顶之灾,那么,不仅围剿中队的任务没有完成,就连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也会完全敞开胸膛,暴露在中队的刀剑之下了。不幸的是,现在,这个假设已经成为可怕的现实了。值得庆幸的则是,我们与中队实现了停战,短期之内,我们不会再面临这样的危机。我们可以借机恢复元气,以利今后再战。”
亚历山大二世仍旧将整个身子都陷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不置一词。
良久,亚历山大二世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充满了疲倦,他对尼古拉·罗曼诺夫上将说道:“你应该知道这场战争对于我的重要性,这是我一直以来苦苦寻求的、向全体臣民证明我的能力以获得他们支持的机会。我最初是想通过入侵中国,割让其领土或者获得一些经济利益来向全体臣民证明我的能力。没想到的是,不仅我们进攻中国的行动受阻,还让中队打到了我们自己的腹心之地,并且还歼灭了我们五十万大军,使得我们元气大伤。现在,即便这场战争得以体面地结束,我们恐怕也需要至少二十年来恢复元气,更何况,这次惨败对我的声望造成的巨大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尼古拉·罗曼诺夫上将点点头,说道:“沙皇陛下,您说的没错。但是,中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他们那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和那四亿人口孕育着巨大的战争潜力,这些潜力一旦被挖掘出来,就会变成巨大的战争能量。弗拉基米尔·巴甫洛夫元帅固然能征善战,我们那十万重装骑兵固然是无坚不摧。但是,想要仅仅依靠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和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就征服中国,本来就是万万不可能的。要知道,简便是从我们当时盘踞的贝加尔湖到北京,也还有一千六百多里路。而北京周边地区的驻军规模仅正规军就达到二十多万,地区武装与民兵更有四十万之多。此外,虽然这支入侵的中队只有不到九万人,在绝对数量上是丝毫不占优势的,但是,我们的守军分散分布在腹心之地东欧平原、伏尔加河平原和顿河平原一带,并没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重兵集团。这就为这支中队集中优势兵力,实现各个击破创造了条件。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这样做的。这支中队每次都是集中力量去进攻驻防某重要城市或者守卫某边陲要塞的的我军,这样一来,在相对数量上,他们又总是处于绝对优势”,说着这里,尼古拉·罗曼诺夫上将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变相地批评这次入侵中国决策的失误,而这次入侵中国的决策正是亚历山大二世本人亲自作出的,于是,他急忙改口道:“沙皇陛下,无论如何,一切都过去了。虽然我们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两万,但都是久经沙场、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两万重装骑兵就是我们俄国最后的希望,今后无论是镇压国内叛乱还是抵御外敌入侵都只能依靠他们了。因此,希望您能够谅解我的一片苦心。我在此向您起誓,二十年之后,我一定会在战场上向他们讨回我们今天所失去的一切。”
亚历山大二世疲倦地摆摆手,示意尼古拉·罗曼诺夫上将停下。他慢慢站起身,对着尼古拉·罗曼诺夫上将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请你记住你今天所承诺过的一切,善后事宜就交给康斯坦丁·列文宰相来处理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留给孤零零地跪在那里的尼古拉·罗曼诺夫上将一个寂寥的背影。
……
这场被后世命名为“狐狸与猎犬之战”的战争就以这样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结束了。没有停战协定,没有战争赔款,没有和平协议,甚至连中俄两国的外交官们都以神秘莫测的态度和出人意料的默契对这场战争不置一词,就好像它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