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祈提了一坛酒,起身慢慢走向桃林深处。
那一年,他与他相遇于此。
漫山遍野桃花盛开,他们隔花相望。
纷纷扬扬的花瓣落了一地,他一袭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似是乘风而来的桃花仙,只消一眼便让人如坠幻境一般。
越是靠近,便沦陷越深,终是一生难忘。
上一世,他曾和他说,肖祈此生,只想得一有心人,携手一生,直至暮雪白头。但事与愿违,他不得不迫于压力迎娶杜云竹,虽是终生再未娶他人,但两人之间从未有过半分情爱,他更是至死没有碰过她。
而这一世……因为月云生的存在,全然改变了预定的轨迹。
想起那夜的/抵/死/缠/绵/,想起往昔种种……
手中的酒坛忽然因为脱力,摔在了地上,顿时酒香四溢。
肖祈愣了愣,看着地上碎裂的酒坛,漆黑的眼中情绪波澜起伏,内心煎熬万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曾以为,他握住了幸福。
曾以为,这漫漫长生终有所依,可是……
他无力地依偎着桃树坐下,抬头看着晴碧万里的天空,然后痛苦地慢慢闭上眼睛。
若如此,怎么对得起曾经那些惊心动魄,同生共死的那些过往的曾经。
而此时心中有了杜子敬的他,即便这一世,杜子敬早已不存在,可爱恋早已变得不纯粹,这样的他,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一切,更不要说倾尽一生去爱人。
这样的他,又怎么对得起月云生呢?
苍天啊苍天,既然让他记起所有,为何不给他一次重逢的机会?
如果注定要抱憾终生,他宁愿从不曾记起,那些注定无法重逢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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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已至,肖祈依旧没有回宫。
月云生虽知道肖祈身边有人暗中保护他,不至于有危险。但更深露重,肖祈才刚刚大病痊愈,他还是免不了担心,他会因此出事。
上一世,正是他的疏忽,让肖祈从此病榻缠身,而这一世,无论发生什么,他决不能允许往事重演。
思及此,他拿了衣服便匆匆出去,途中遇见秦默,飞快地嘱咐几句,便避开宫中各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离宫。
月云生接到慕容的暗报,匆匆赶到桃源亭后,果然看见老榕树下肖祈的坐骑。他翻身下马,把马也拴在旁边,便四下望去。
桃源亭的桌上还放着一坛没开过的酒,而地上则满是碎片。
他不可察见的皱了皱眉,随后便转身,朝桃林走去。
傍晚才下过一场小雨,地上有些泥泞,但依稀留下有人走过的痕迹留下。月云生顺着足迹慢慢往深处走去,几番周折后,竟不知不觉走到桃源外的紫薇林。
细雨过后,徒留落红一地,蒙蒙雨雾中,茂密的花林空气里头还弥漫着花蕊的芬芳与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青萝和黑曜最先发现月云生,见来人是他,他们默默收回几乎脱鞘而出的剑。肖祈早已和月云生说过身边这几人的存在,他们也没有慌张,正准备朝月云生行礼,却被他抬手一挡。月云生看了一眼,歪着身子在紫薇树下沉睡的肖祈,他的身边七零八落地倒了好几个酒坛,他眉心轻蹙,轻轻朝二人摇头。
两人从肖祈反常的举动便猜出他们有事情需要单独处理,知月云生此刻或许不愿被打扰,便齐齐一拱手,很快便消失在紫薇林中,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月云生轻叹口气,慢慢走到肖祈的身边,拿开他旁边的几个酒坛。他的身上酒气深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月云生无奈,伸手轻轻为他拂去衣裳上的落花。
才刚刚见好,便这般放纵,也不知爱惜自己。
月云生心中虽有埋怨,可手中的动作却是极为轻柔,然后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肖祈盖上。
肖祈似有所觉地睁开眼,醉眼朦胧间,所看见的便是他低头的那一抹温柔神色。
“醒了?”月云生察觉他醒来,低声问道。
那细语低头的温柔,让肖祈一时间怔住,半晌愣愣地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月云生见他直直看着自己,不由笑着问道。
夜色微凉如水,晚风轻柔,吹起散落的青丝。
月云生出来得匆忙,只来得及带上披风,里头只是一身的天香绫绢制成的白衣。
此时月光映照下,那俊美柔和的五官似有微茫笼罩。
肖祈迟疑着伸出手,然后一点一点靠近,直至触及月云生温凉的脸颊。
那一瞬,两人的呼吸忽然凝滞了一秒。
肖祈痴望着月云生,虽是略有惊讶,但他的眉眼温柔依旧,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他不由喃喃道:“是你吗?”
月云生微怔,不解地看着他。
肖祈的手却忽然向下,勾住他的脖子,便猛地用力,把他压向自己,随后紧紧抱住了他。
“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在,可是为何还要让我梦的这般真实,这般绝望,又这般美好?”
没等月云生回答,肖祈便轻笑一声,自言自语般说道:“也好,能够在梦里能见到你,也是极好。若是当时的你,怎会让我这般拥你入怀,看来老天到底还是怜悯我的。”
月云生闻言僵在他怀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感觉怀中人的讶异,肖祈不由轻笑一声,“怎么这般惊讶?”
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月云生,便看见肖祈轻轻放开他,然后低头深深吻上他。
一路攻城掠地,肖祈几乎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动作也越发急促。
月云生洁白的衣袂被泥土蹭了不少污迹,鬓发都有些凌乱。
被肖祈压倒在地的他有些无措地挣扎着唤道:“肖……肖祈……别……别在这里。”
话音才落却换来上头那人邪魅一笑,不过转瞬,原本身上的压力陡然消失。
月云生迷茫地看向肖祈,只见他眉目间皆是悲凉苦涩。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推开我。”
“什么?”
肖祈苦笑着起身,背靠着蔷薇树:“这一切果然都是梦,你又怎么会这般温柔待我?”
“肖祈?”月云生闻言怔住,与肖祈四目相对。
只见肖祈凄然一笑,不甘道:“杜子敬,你甚至愿意为他赴死,却至死,都不曾如此刻这般,眷顾我半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垂下,一下一下慢慢勾勒出月云生俊雅的眉目。
“杜子敬,你对我,一向都如此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