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烟花蹙着细细的眉尖,明显因为这句话而有些不开心,嘟着嘴说道:“连南相姐姐都只动摇了几秒钟,哥哥你觉得这种事情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许乐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温暖,但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冷冷说道:“我马上送你回去。”
“不要!”钟烟花挣红了小脸,愤怒地尖叫道:“你是我的监护人,怎么可以丢下我不管!”
“我怎么管?我现在正在逃亡,整个联邦都在追杀我,下一秒钟这艘破船就可能被一记战舰主炮轰成散装垃圾,难道你要跟着我一起送死?”
许乐严厉地训斥道:“如果你不想回南相庄园,我送你去莫愁后山,实在不行,我把你送到港都工程部,商秋在那里,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温柔了很多,甚至变成某种恳求。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毫不在乎送小姑娘去这些地方,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危险,因为他非常清楚,现在的宇宙里跟着自己就是最危险的事。
“我这艘船并不破。”
纤细的机械臂绕过许乐的身体,降低高度来到钟烟花的脸颊边,搁在小姑娘因为愤怒而发抖的肩头,幽怨说道:“而且你可以放心,没有任何战舰主炮可以击中咱们。”
在教育问题上最害怕出现这种家长立场不一的局面,许乐表情微僵,沉声说道:“就算没事儿,难道你能跟着我们去宇宙里流浪?你还要上学,你还有朋友,你不可能跟着我这个家伙还有这台破电脑一起去过非人的生活。”
“哥哥你说过,我是真正的天才,一般的学校根本教不好我,所以我不用上学!”钟烟花盯着他,生气说道:“而且你知道,我根本没有朋友,那我跟着你走有什么问题?”
许乐摇了摇头,依然不肯同意。
钟烟花眉尖一蹙,小嘴紧抿,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上前抓住他的衣角,轻轻摇晃着,清嫩的声音微微颤抖。
“哥哥,你一个人逃亡会很孤单无聊的,总得有个伴儿吧,就像当年在古钟号上那样,我陪你好不好。”
说着说着像清清泉水般的泪水,溢出了她的眼眶,簌簌落下。
纤细机械臂缓缓离开她的肩头,微微颤抖,然后做出一个怪异的曲折,就像人类正在擦拭自己湿润的眼角,菲利浦感伤的声音在船舱内不停回荡:“真是闻者欲落泪,某人怎么就能如此狠心呢?”
“还说?”许乐狠狠盯着机械臂前端的探头,寒声说道:“你要是不把她接上船,会有现在的问题吗?”
菲利浦的声音瞬间变得平静严肃起来,说道:“当时看见这个画面,即便只有模似感情的我,也被深深感动,所以我决定把钟烟化小姐接上三翼舰。”
一道二维光幕出现在昏暗的船舱内,许乐蹙着眉头望去,钟烟花转过头来,站到他身旁也好奇地看去,手指一直没有松开他的衣角。
光幕画面上,寒冷的冬风里,穿着臃肿绒衣的小女孩儿,正在落叶飞雪间缓慢行走,身后的大书包显得如此沉重,她的脚步显得如此吃力,小脸被冻的通红,脸上却依然挂着充满希冀的笑容,时不时向手上呵两口暖气,跺跺脚,眯着眼睛看看天,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钟烟花吃惊地指着光幕,对身旁的许乐说道:“这是我,这是我啊。”
菲利浦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声向许乐解释道:“那时候你应该还在准备越狱,她已经离开了南相庄园,在首都大街小巷里穿行,她去过很多地方,比如西山大院,比如望都公寓,就是为了很小的那点希望能够等到你,严寒街头,北风深夜,她一直没有放弃,甚至最后她还试图坐车去港都找你。”
许乐眯着眼睛看着光幕上不停转换的画面,看着那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蹲在街角警惕注视行人的小姑娘,不知为何胸腹间满是酸楚的味道,他无法想像这么多天孤苦无依的丫头,是怎样在这么严寒的日子里度过,又受了多少的苦,下意识里伸出手去,紧紧握住旁边那只微凉的小手。
钟烟花笑眯眯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满足地靠在他的身边,眼睛眯成可爱的月芽儿,心里却有些紧张地默默想着,其实这段日子自己过的挺好的,为什么在画面上面看起来却这么凄惨可怜?要不要向哥哥解释一下?
就在许乐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充满沧桑浑厚感的男低音,在空间里响了起来,当年逃离帝国时最不堪的悲惨回忆瞬间在脑海中浮现,他面色剧变,用闪电的速度把耳套戴在身旁满脸惘然的钟烟花上,然后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啊。涛声依旧,却不见当年的夜晚啊。”
“今天的你我,该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
“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破船啊!”
破烂三翼舰正在海面上高速飞驰,船舱内回荡着远古诗句充满感情的吟诵声,不知过了多久,吟诵声终于缓缓止歇,在尾声处隐约传来菲利浦对某位小女孩儿的赞叹。
“好演技。”
钟烟花安静乖巧站在许乐身边,右手伸到背后竖起大拇指,在心中表扬道:“好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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